是十二月,空气中却有种夏日才会有的热烈。
她突然就想起她刚去太初上班的时候,那时候住的地方离市区还比较远,每天要乘坐至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。有一天傍晚,经过高架桥时,不知谁开了车窗,一阵风经过,她抬头,看到远处巨大而瑰丽的火烧云,肆无忌惮地染红了整片天空。她盯着那云,不知道为什么,心就猛烈地跳了起来。
而这一刻,让她想起了那个傍晚。都是一个突如其来的、美不胜收的、让人怦然心动,即便是什么也没有发生,却依然会铭刻在记忆里的瞬间。
他就是她晚风一般的恋人。
然而那天顾西穗想的则是,好家伙,居然还能这么迂回地表白的吗?
“所以呢?”她的好奇心和好胜心突然都冒出来了,笑着问:“你心里给女人分了很多类别吗?”
“也没有很多。”
“candy是哪一类?”
“可以跟她聊起你的那一类。”
顾西穗徒然一怔,继而哈哈大笑。
她从来没笑得这么畅快过,好听的情话也不是没听到过,这么别致,倒是够新鲜的。
“然后呢?”她又问。
谁知道他却说:“然后继续保持我的单恋大业。”
他一脸的无所谓,斜了斜下巴,带着着点调皮,以及一点点的得意。
顾西穗忍不住笑了,说:“你是指,时不时去太初悄咪咪盯着我,跟candy打听我的消息,偶尔陪我讲讲笑话,再寄几瓶葡萄酒给我?”
“对。”他补充:“还邀请你去音乐厅睡觉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顾西穗又是一阵狂笑。
她根本不在乎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,女人在两性关系里做的最不值得的事就是常年在猜男人想什么了。但男人能有什么好猜的呢?男人的脑袋里无非就是那么些事,反正或早或晚,他们总会露馅的。
她常年被人说天真也是因为这个,无论对方说什么,她都照单全收。
但她又不是真的傻,她只是懒得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而已。
于是她伸了个懒腰,拍了拍他的肩膀,悠然地说:“那你加油喔!”
正经人哪有空搞暧昧啊?
当天晚上他们是真的去看了那场音乐会,她本来以为连续睡了两天、中午又小憩了一会儿之后,肯定不会睡着的,谁知道音乐刚响起十分钟,她就进入了梦乡。
醒来时看到他专注的侧脸,眼睛被唯一的舞台光源点亮,他的胳膊搭在两个人座位中间的扶手上,手指随着音乐不经意地敲击着。
顾西穗原本还以为他是随着音乐在敲击,之后才发现不是。
他是在思考。
下午她就发现了,他思考时会习惯性地用手指敲击什么,有人在的时候,他的表情倒是很舒缓,这会儿却严肃了起来,目光灼灼,一副精明而深沉的样子。
顾西穗凝神望着他,过了好久,才坐直身体。
他便立即侧头,目光又变得柔和了起来,问:“醒了?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接下来半个小时要干什么呢?”他饶有兴致地问。
“尊重一下乐手,假装我是个热爱舒伯特的人。”顾西穗无奈地说。
他就又笑了。
“所以他们弹得好吗?”她指了指台上的钢琴手和小提琴师。
“我真的不知道,”他摊摊手,说:“我对舒伯特一窍不通。”
“我不信。”顾西穗道。
他就又笑了。
“所以除了瓦格纳,你还喜欢谁?”
“周杰伦、陈奕迅……”他简直是照着热门歌手榜单在报,一路报到了王菲,之后说:“噢,还有ee。”
顾西穗皱眉:“你是怎么在瓦格纳和ee之间平衡的?”
他却反问:“你不是在贝多芬和《大悲咒》之间也平衡得很好吗?”
若不是前排的客人回头,顾西穗恐怕又要大笑了。
《大悲咒》可是她的加班神曲,尤其是在每季末尾,做报表做得最暴躁的时候,边听着《大悲咒》,边麻醉自己,指望自己能在那烦人的碎碎念里四大皆空、立地成佛。
她斜倚在座位上,探头跟权西森讲她听《大悲咒》的原因。
音乐厅音效太好,他们不得不凑得很近,几乎就是脑袋挨着脑袋,说话时要擦着对方的耳朵,彼此都心知肚明地借机搞点小动作,一个不经意的touch、皮肤碰到对方的头发、耳旁响起的呢喃一般的低语……
无非就是那些,叽叽咕咕说说笑笑勾勾搭搭眉来眼去,成年人的感情就是这么无聊,趁暧昧期,尽情模仿爱情,毕竟等关系确定了,就该模仿婚姻了——但婚姻最主要的特征之一就是:无聊。
直到演出快结束时,权西森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声,他打开看了一眼,皱了皱眉。
顾西穗才立即回神。哟西,娱乐时间结束。
正经人